“你果然是装的！”明暖一惊。

 

　　华碧得意一笑，却摇了摇头：“我受了伤，命珠确有损毁。”

 

　　见明暖似乎被震住了，她继续解释道：“我让人窃取了你的灵羽，所以我知道，我们的命珠相合。你瞧这世界有多小。”

 

　　“这就是你回来的目的？”明暖咬牙。

 

　　“不然呢？”华碧耸耸肩，想了想又说：“哦，不止，如你所说，我离开了魔尊，在外面转了一圈，发现还是沉谦最好。我知道他过几天就能恢复光明了，你说，这么爱我的男人哪里找？”

 

　　“我佩服你，对自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

 

　　这女人也是够拼的，居然真的去跳诛仙台。

 

　　“那只是个幻术而已，不是我啊。”华碧肆意嘲笑着明暖的天真。

 

　　明暖气得身子不住发抖，冲上前就是两耳光，将自己从沉谦那里挨的还给她！

 

　　“你休想用我的命珠！我就是毁了也不会给你！”

 

　　华碧不甘示弱，两人打了起来。

 

　　倏地，明暖觉得腹部涌起痛楚，一股热流止不住的流下……

 

　　门外的天兵见势不妙，忙进来分开两人。

 

　　医仙给明暖止住血，把了个脉，发现她怀孕了，才两个月。

 

　　明暖惊呆了，她这么破碎的身体还能怀孕！

 

　　再三确实是真的怀孕后，她的眼里爆发出强烈的欢喜，和求生欲！

 

　　沉谦赶来，先去看了华碧。

 

　　华碧虚弱的靠在床头，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红肿的脸颊，泪水涟涟。

 

　　“沉谦，我不要明暖的命珠了，刚才她就跟发了疯似的，好可怕……而且明暖怀孕了，算了吧……”

 

　　闻言，沉谦的脸色顿时黑沉下来。

 

　　他还是让明暖给算计了。

 

　　不过那又如何？

 

　　出现错误不要紧，及时扼杀便是。

 

　　沉谦替她擦着泪，安慰道：“放心，她闹不起来的。好好休息，明天按时更换。”

 

　　华碧投入他的怀里，眼中闪过得逞的笑。

 

　　病房里，明暖双手抚着平坦的腹部，脸上难得浮出红晕。

 

　　沉谦神情和话语都冷漠如冰，直直砸向她：“你忘了本君说的吗？你没资格生本君的孩子！”

 

　　明暖的眼眶发热，尽管早就不抱希望，然而本以为麻木的心还是被刺痛了。

 

　　“华碧根本没跳诛仙台，那是幻术！她的命珠本来就受损了……”

 

　　沉谦皱了皱眉，觉得明暖的逃避有些可笑，她可真会编。

 

　　“你就是说再多，本君都不可能让这孩子生下来。”

 

　　明暖急得眼泪汹涌：“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信我？你多找几个懂医的仙翁给华碧检查……”

 

　　“是真的又如何？”沉谦忽的喝道：“当年是你横插一脚，先对不起华碧，现在还她命珠，理所应当！”

 

　　明暖全身的活气霎时流泻殆尽，睁着大大的黑眸，心碎欲绝。

 

　　“是这样吗？你真的这么认为？”

 

　　她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欠了华碧命珠？

 

　　明暖半死不活的声音让沉谦心底冒出无名之火，丢下一句“即使没有华碧，本君也不会要你，和你生的孩子！”摔门而去。

 

　　明暖放在腹部的手无力的滑落，呆滞若傀儡，就这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枯坐到天光微亮。

 

　　当阳光洒进房间，她终于做下决定。

 

　　“孩子，父君不要你，我们也不要他。”

 

　　“你别怕，娘亲始终陪着你。”当年两族商量联姻，明暖欣喜若狂的答应，毕竟那是自己从小就偷偷喜欢的沉谦啊！

 

　　三千年年了，她小心的呵护这段姻缘，无论他怎么冷待，怎么发脾气，都甘之如饴。

 

　　离他们的约定只剩几天了，沉谦还要活生生的将她的灵魂从内而外碾碎！

 

　　如果这是爱他的代价，那她认了，再不回头。

 

　　当沉谦再度出现的时候，明暖用尽一生一世的力气，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不是为了记住，而是为了一点不留的将这个镌刻进自己血肉深处的男人给剜掉！

 

　　“我们去月老那里，解除红线吧。”

 

　　明暖这么干脆，沉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或者说不敢相信。

 

　　毕竟她一直强调这个约定。

 

　　“为什么？”

 

　　“我只是，不想也不能以妻子的身份，给我夫君喜欢的女人献出命珠，我还没那么伟大。”明暖自嘲一笑。

 

　　沉谦甩开心头莫名的不舒服，能提前结束这段姻缘，该高兴才对。

 

　　月老是掌管天下婚姻之神，他的宫殿一片夸张的大红，院中有棵巨型桃树，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树上系满了红线。

 

　　明暖有些怔然，上次来此，沉谦不情不愿，这次心情是相反的吧。

 

　　迈入这里，腕上的红线便显了出来，沉谦厌恶地抚了抚，不由讥笑：“怎么，反悔了？”

 

　　“我还有三个要求。”明暖深吸一口气，看着他，心湖一片平静。

 

　　那里曾因他而翻涌无尽爱意，也因他一次又一次的冷漠而冻结。

 

　　沉谦皱眉，倒看她还想玩什么把戏？

 

　　“第一个要求，你对我笑笑好吗？真正的笑。”

 

　　在明暖的印象中，沉谦不爱笑，他给自己的最多就是冷笑，带着无尽的讽意。

 

　　沉谦略有些不耐的脸陡然僵滞，就听到她说：“第二个要求，叫我一声‘暖暖’。”

 

　　沉谦笑着这么叫她，是明暖无数次期盼的画面。

 

　　她想，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个是送给以前爱着沉谦的那个明暖。

 

　　沉谦愣了愣，没想到这么简单的诉求。

 

　　然而他却冷硬的开口：“我做不到。”

 

　　明暖很平静，被沉谦打击惯了，得不到也能轻易的放弃了。

 

　　“第三个要求，让我抱抱你。”

 

　　沉谦拧紧眉头，高挺的身躯依然紧绷，像个木头般立在那里。

 

　　明暖笑着走近，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他的脸。

 

　　以往，每一次这样，都会被他抓住手嫌恶地甩开。

 

　　此刻她不想再看到他露出那样的神色，便不敢真的摸上去。

 

　　明暖都有些奇怪，自己对沉谦，怎么会有那么多一往无前的勇气？

 

　　而那个勇敢的明暖，终究是死在了火里。

 

　　飞蛾扑火的火。

 

　　感觉到明暖离自己很近，沉谦的心跳霎时乱了节拍，他屏住呼吸，感觉到一个瘦小的身子投入自己的胸膛，是那么契合。

 

　　明暖眨了眨干涩的眼，凡间有句话叫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固执地撞破南墙，却发现后面是一片荒芜。

 

　　这个怀抱，没有她以为的温暖安心，只觉得好冷。

 

　　明暖鼓起最后一点勇气，喊道：“夫君……”

还记得大婚后，自己第一次这么叫，他嫌恶地说：“你这么叫我，很恶心。”

 

　　沉谦一瞬间像是着了魔，伸出手回抱，她却像是逃也似的退开，毫不留恋。

 

　　他的心沉了沉，竟感到怀里有些空落。

 

　　仙童上前禀报：“月老爷爷忙着管理俗世的姻缘，忙碌得很，此刻并不在。”

 

　　沉谦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习惯性冷嘲热讽：“难怪你如此干脆。”

 

　　明暖笑笑，无所谓了，她对他已经别无所求。

 

　　手心汇聚出一股金色光芒，用所剩无几的灵力，生生将红线震断。

 

　　沉谦手腕一松，就听到仙童惊诧喊道：“太子妃，您怎可自己弄断红线？这可是您的姻缘线，蛮力不可解！”

 

　　若谁强行解开，必会断绝七情六欲，红尘孤寡。

 

　　明暖忍着脏腑的绞痛，苦笑，有何不可？这红线早就该断了。

 

　　不，从一开始就不该系上。

 

　　沉谦带着几分烦躁，挥手让仙童退下。

 

　　院中，解除夫妻关系的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还是明暖先打破沉默。

 

　　“换命珠定在什么时候？”

 

　　沉谦很不习惯明暖这么平淡，明明昨日还那么闹腾。

 

　　他薄唇轻掀，说道：“寅时。”

 

　　“在这之前，我能获得片刻的自由吗？”

 

　　“做什么？”

 

　　沉谦有些警惕的样子，让明暖想笑。

 

　　“这次我可能会死，想叫棠湖来替我收尸。也不知道她肯不肯来……”

 

　　棠湖是她最好的朋友，因为她不管不顾、一厢情愿的爱沉谦，已经气得断交，没了来往。

 

　　“你胡说什么？”沉谦咬牙切齿地打断她，低喝道：“真是晦气！”

 

　　明暖好脾气的笑笑，仿佛他骂的不是自己，解释说：“我是想要棠湖来照顾我，我也不会去跟帝后告状，放心。”

 

　　沉谦急剧胸膛起伏了几下，吩咐天兵解禁，但还是要跟着她。

 

　　明暖将千纸鹤状的传音符放出去找棠湖，便去了岐黄老翁的住所，将天兵隔绝在门外。

 

　　岐黄老翁叹息道：“想好了？不悔？”

 

　　明暖闭上眼，用沉默和眼角滑落的泪珠回答这个问题。

 

　　一双苍老粗糙的掌覆在她的眼皮上……

 

　　寅时，天医阁。

 

　　华碧躺在床上，眷恋的拉着沉谦的手不放。

 

　　“沉谦，你会在外面等着我出来吗？”

 

　　“会。”沉谦笑道：“我还要守在外面，让你醒来第一个就能看到我。”

 

　　“好，说话算话……”

 

　　明暖眸色空洞的站在一边，对这一幕无知无觉，安静得像是不存在。

 

　　沉谦有些莫名的烦闷，要不是知道她就在附近，还以为她根本不在这里。

 

　　蓦地想起上次自己抱了华碧，明暖就冲过来要分开他们。

 

　　难不成不再是夫妻，她就无动于衷了吗？

 

　　两个女人走入同一个房间，门缓缓合上。

 

　　明暖双手搭在腹部，在药物作用下昏睡过去。

 

　　如果回到羽族圣地温养，明暖还能再多活几千年。

 

　　但她放不下沉谦，便选择留在天宫，多陪陪他。

 

　　没有他，活再久有什么意思？

 

　　而现在，她累了，那就带着孩子一起离开吧。

 

　　通体莹润的命珠被取了出来，放入同样昏睡的华碧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