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杀人灭口？”

 

　　此刻的叶薇如同一摊烂泥，当墨云修走过来，又像被拔了刺的刺猬蜷缩成一团。

 

　　时过境迁，曾经她一身的骄傲和锐气都不复存在，

 

　　曾经爱她至深的男人也变得全目全非。

 

　　“回答我！”

 

　　墨云修没那么多耐心，掐着叶薇的脖子逼迫她开口。

 

　　叶薇被卡的说不出话，随着两人距离拉近，她闻到墨云修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这款古龙水是她读大学时喜欢过的，没想到墨云修到现在还没更换。

 

　　然而习惯不等于爱。

 

　　“我……没……有！”叶薇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

 

　　她无法呼吸，也许墨云修是真想掐死她。

 

　　当年临产之前，有关她的床照在网上曝光，她在墨云修眼里就成了下贱肮脏的裱子。

 

　　后来孩子呱呱坠地，亲子鉴定书上结果确凿，至此她彻底背上不忠背叛的罪名。

 

　　“你没有？那你为什么来疗养院，你想对馨安做什么？”

 

　　墨云修瞋目切齿，眼中喷涌的火舌欲将她焚成灰烬。

 

　　窒息感愈发强烈，叶薇开始看不清他清俊的面貌，头脑越来越空荡。

 

　　“辰辰……”

 

　　离婚之前，她恨墨云修有眼无珠，负气签字一拍两散，现在到了弥留之际，孩子成了她唯一的执念。

 

　　嘴巴动了动，随着墨云修的大手放松，叶薇枯瘦的身躯软了下去，栽倒在他的肩膀上。

 

　　“叶薇？”

 

　　触碰到她冰冷湿潮的身体，墨云修心口一揪，意识到刚才下手太重。

 

　　好在只是短暂的昏迷，叶薇在走廊长椅上醒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墨云修阴翳的面孔死盯着她。

 

　　“你醒了。”他的声音很冷，矜贵的身姿居高临下。

 

　　见墨云修怒火平息，她缓缓舒了口气。

 

　　叶薇不想惹恼这个男人，辰辰还在医院等她，为钱低头没什么丢人的。

 

　　腰骨上好像插着一万根针，她用力掐住腰站起来，面向墨云修哀声恳求。

 

　　“辰辰因为肺炎发高烧住院了，你能不能借我六千块？”

 

　　叶薇难为情地向他说明原因，脑中浮现出昔日奔波劳碌的画面。

 

　　离开鹿城这几年，辰辰三天两头生病，她花光了存款就到处打零工，记不清做过多少份工作。

 

　　六千块对墨云修来说不过是几顿饭，他肯定不会拒绝吧……

 

　　叶薇尽量往好处想，殷切地望着一脸冷漠的墨云修。

 

　　“你向我借钱？”墨云修挑眉，惊讶中带着丝丝嘲讽。

 

　　叶薇急忙点头：“是，我交了住院费就去找工作，尽快把钱还给你。”

 

　　她的语速很快，听起来确实是急用钱。

 

　　墨云修反而气定神闲，抬眸端详着叶薇卑微到尘埃里的表情。

 

　　“几千块也要借。”他自言自语，唇角勾起的冷笑薄凉又讽刺。

 

　　“求求你，辰辰真的生病了……”

 

　　叶薇的催促让墨云修莫名烦躁，他的脸色沉下来，声音带着狠劲：“我为什么要出钱给那个野种治病？他是死是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辰辰不是野种，我这辈子除了你，没有别的男人，当年那些照片……”　　情绪激动下，叶薇头昏的厉害，身子晃了晃，她向后一倒，歪坐在长椅上。

 

　　她没力气再解释了，每次呼吸好像都在牵动着所有的痛觉神经。

 

　　视线定格在那张瘦到脱相的苍白面颜上，墨云修皱了皱眉：“你想靠卖惨博得我的同情心？”

 

　　“你认为呢？”叶薇苦笑，她的惨就算卖也不会这样卖。

 

　　墨云修白了她一眼，言辞依旧菲薄：“现在你活的就像一个乞丐，惨归惨，可这是你的报应。”

 

　　对，这是她的报应。

 

　　叶薇完全不想争辩。

 

　　这几年她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后扛不住了才去检查，可惜癌细胞早就转移到全身各处，医生都不确定原发病灶在哪里。

 

　　对于身患绝症这件事，叶薇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只想把儿子交给墨云修，找个没人的地方安安静静的走。

 

　　定了定神，她最后一次开口乞求：“云修，麻烦你借我六千块，我肯定会还给你。”

 

　　瞬间，墨云修从她坚毅的眸色中，仿佛又看到以前的叶薇，众星捧月的鹿城第一美人。

 

　　“好，钱我可以给你，但不是借。”

 

　　终于墨云修松口，姿态潇洒地掏出钱夹。

 

　　从钱夹里取出薄薄一沓钞票，墨云修在叶薇眼前展示，可是却没有递给她。

 

　　“想要钱，就用身体来交换。”

 

　　幽黑的眸底闪过一抹玩味，墨云修说完转身走向隔壁房间。

 

　　叶薇听懂他的意思，但为了缴清住院费，哪怕前方盘踞猛虎，还是义无反顾地跟在后面。

 

　　如同引鱼上钩，看到叶薇跟进来，墨云修二话不说脱下修身西装。

 

　　“关门。”他低沉的下令。

 

　　深吸一口气，叶薇照做。

 

　　钱可以给辰辰治病，但尊严不能。

 

　　叶薇的顺从让墨云修很满意，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勾起他多年未曾有过的欲念。

 

　　“去洗澡。”他面色不改，口吻依旧是命令式。

 

　　叶薇侧目，看到卫浴间就在左手边。

 

　　而那沓钞票摆在桌子上，她前行两步，想去拿又怯懦地驻足。

 

　　“云修，我急着回医院，你先把钱借我，等辰辰病好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她弓着身子好说好商量。

 

　　冷扫着一身狼狈的女人，墨云修毫不动容，对她的恳求置若罔闻：“去洗澡。”

 

　　这话语不容置辩，叶薇清楚他脾气上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好，那你等我一下……”她还是选择了妥协。

 

　　慢吞吞地走进卫浴间，叶薇把湿冷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

 

　　镜子里，她的身上遍布着一块块淤青，膝盖上也磨破了皮，血肉黏糊糊的粘在一起。

 

　　几小时前她从台阶上摔下来，现在怎么会感觉不到疼呢？

 

　　叶薇凄惨一笑，从镜中恍然看到她在厨房不慎切伤手指，当时墨云修满眼心疼，小心翼翼地帮她贴上创口贴。

 

　　还记得那次意外之后，厨房便成了家中禁地，墨云修不许她动刀，也不许她接触一切危险的东西。

 

　　可人是会变的，如今他巴不得她遍体鳞伤，在他眼里统统都是报应。

 

　　抛开一去不复返的回忆，叶薇来到花洒下面，闭上眼睛任凭水流冲刷。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墨云修见卫浴间里迟迟没人出来，俊容渐渐被阴翳笼罩。　起身离开沙发，他驻足在门外。

 

　　“叶薇！”

 

　　里面只有哗哗的流水声。

 

　　“叶薇，你在耍什么花样？”

 

　　墨云修眸色暗沉，猛地推开门，刹那间表情凝固。

 

　　凝望着叶薇昏厥在地上，光溜溜的躯体到处都是青紫色的瘀斑，他走过去蹲下来，摇了摇她干瘦的肩膀。

 

　　“叶薇，你在装死？醒醒！！”

 

　　无声无息，瘦到皮包骨的女人如同玩偶般静默。

 

　　难以言状的沉闷堵在胸口，墨云修有些喘不过气。

 

　　“护士！有人晕过去了，快来人！”

 

　　不顾叶薇身上的水迹沾湿衬衫，墨云修抱起她大步冲出卫浴间。

 

　　……

 

　　窗外夜幕低垂，叶薇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

 

　　她昏沉地环顾四下，没寻见墨云修的身影。

 

　　此刻叶薇不太清醒，只记得来疗养院是找墨云修借钱，然后被他要求洗澡。

 

　　“辰辰……”

 

　　思绪快速流转，叶薇猛然想起四岁的儿子独自留在医院，她慌忙坐了起来。

 

　　床的另一边放着她的衣服，叠得很平整，大概是清洗后烘干过的。

 

　　而桌子上，摆在上面的钞票同样整齐，没有动过的痕迹。

 

　　急忙穿上衣服，叶薇把钱收好，她已经睡了大半天，必须立即赶回医院。

 

　　步履匆匆，她迅速穿过叶馨安的病房，却突然脚步被一个声音牢牢锁在原地。

 

　　“姐，现在叶薇回来了，如果你还是昏迷不醒，恐怕她和墨云修……”

 

　　话语欲言又止，说话的男人竟是叶景淮，叶馨安的龙凤胎弟弟。

 

　　顷刻之间，她神情怅惘，回想起十岁那年母亲病逝，没过一个月父亲就把叶馨安和叶景淮带回家。

 

　　他们小她两岁，当年一同住进家里的，还有父亲养在外面的小三余琴婉。

 

　　往事历历在目，叶薇轻轻阖眸。

 

　　正在替早逝的母亲感到不值，门内又传出另一个声音。

 

　　“别担心，刚才医生不是说，她身患绝症活不过两个月么？那我就等她死了，再上演一场孔明哭周瑜。”

 

　　走廊里的叶薇目瞪口呆，她大张着嘴巴无法合拢。

 

　　是叶馨安的声音！

 

　　她不是被车撞成植物人了么！

 

　　惊诧间，叶景淮谨慎的声音飘了出来。

 

　　“姐，你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万一被墨云修发现什么呢？”

 

　　叶馨安冷哼一声：“放心吧，现在云修的心在我这里，他每次来疗养院，都会说好多忏悔的话，也不枉我假扮植物人四年。”

 

　　“可是……”叶景淮犹疑不决。

 

　　“可是什么啊！”叶馨安恼火地呵责，“如果不是你整天游手好闲，一直找不到叶薇把她除掉，我也不用每天待在疗养院里坐牢！”

 

　　原来……

 

　　原来叶馨安从头到尾都在自导自演！

 

　　叶薇仿佛遭到当头一棒，好半天才缓过神。

 

　　听到姐弟俩还在病房里说话，她拿出手机，打算录下来交给墨云修。

 

　　不巧护士看到叶薇，诧异地走向她：“叶小姐你醒了，你的身体很虚，最好留下来休息一晚。”

 

　　此言一出，病房里的交谈霎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