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送成功的时候，沈云雾的心突然安静下来。

她已经做到了。

剩下的，她只需要等回复就可以了。

秦夜并没有马上回复她。

沈云雾看了一眼时间猜想，他这个时候应该在上班，有可能在开会，也有可能在应酬，甚至手机可能开了静音，等他工作结束了，就可以看见了。

时间难熬，她决定去睡一觉。

沈云雾利落地换了睡衣，拉上窗帘，让满室静下来，然后利落地爬上床，闭起眼睛。

叮——

与此同时，秦氏集团的某个大楼，某个办公室内。

本来坐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江楚楚，这会儿眼睫却不住地颤动。

她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手机短信。

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我怀孕了。”

一开始，短信进来的时候，江楚楚还以为是秦夜工作上的短信，或者是一些骚扰信息。

没想到居然是沈云雾发来的。

江楚楚下意识地抬眸看向面前办公室，正在处理工作的秦夜。

他居然和沈云雾在一起了么？

面对她的注视，秦夜似乎有所察觉，抬眸朝她看来，眼中有疑惑。

江楚楚吓了一跳，赶紧朝他挤出笑容，然后重新低下头。

秦夜这才收回目光。

办公室里极静，因为大楼够高，所以连楼下的声音都听不见。

江楚楚垂下眼眸，眼中有晦色，没有去反复确认短信的内容究竟是不是沈云雾发的，就直接把短信删除了。

删除完以后，江楚楚松了口气，可是人却陷入了沉思。

她的指尖几乎陷入肉里。

沈云雾……

她发这条短信是什么意思？她想跟自己抢秦夜吗？

思及此，江楚楚咬住下唇。

幸好她刚才进办公室以后，以其他的名义开口跟秦夜要手机，秦夜只是皱了下眉头，很快就把手机交给了他。

如果今天她没有将手机拿过来的话，让秦夜看到这条短信，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几分钟后，江楚楚将手机还给秦夜，轻声道：“夜，手机用好啦，谢谢。”

秦夜将手机取回来，微点了点头。

“嗯。”

江楚楚看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模样，再想到刚才沈云雾发的那条短信，便忍不住道：“你不是一直都不喜欢别人碰你手机么？为什么会愿意借给我？”

听言，秦夜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无奈，“当然是你和别人不一样。”

一句话，让江楚楚瞬间满足，心头好像被填满了蜜，甜滋滋的。

是啊，她不一样。

可能是她想太多了也说不定，就算沈云雾真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秦夜的都说不定。

秦夜怎么可能会碰她？

正思索着，秦夜沉声道：“楚楚，你救过我，所以有什么要求，你只管提，我都会满足你。”

提起这事，江楚楚唇边的笑意淡了些许，她点了点头。

“谢谢你夜。”

垂下眼眸的同时，江楚楚的眼底又是晦暗一片，心底有些抓狂。

又是救命之恩，每次都把救命之恩挂在嘴边，如果没有救命之恩，她在他心里是不是什么都不是？

想到当年那件事，江楚楚心里微微发虚。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可是那天的场景却仿佛就在昨日。

当时河水湍急，江楚楚整个人都被吓傻了，站在河边看着被卷入河道的秦夜，脑子嗡嗡作响。

等她反应过来，转身想去呼救的时候，一道纤细的身影奋不顾身地跑过来。

擦肩而过时，江楚楚连呼救都忘了，只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回过头。

一眼便看到那个女孩子扎进了河里。

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

事情发生已经很多年了，可回想起来，江楚楚依旧觉得震惊。

她太勇敢，导致于江楚楚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特别讨厌她。

“怎么？”

见她似乎陷入沉思，秦夜问了一句。

听言，江楚楚回过神来，浅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

她不应该再去想过去的事情，现在，她才是秦夜的救命恩人。

这件事情，永远不会再改变。

江楚楚又在秦夜的办公室待了一会儿。

秦夜的工作很忙，没什么时间搭理她，江楚楚过了会儿只好主动开口。

“夜，你忙工作，我今天先回去，改天再过来找你。”

秦夜忙得连头都没抬，目光还落在笔记本的显示器屏幕上，只应声：“好。”

江楚楚准备离开。

而这个时候，秦夜似想到什么，抬眸：“等等。”

“怎么了？”

秦夜定定地望着她：“刚刚谁发来的消息？”

听言，江楚楚一顿。

刚才信息响的时候，他没有问，江楚楚大概也是被那条短信的内容给吓到了，所以没有多想就直接把它删除了。

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问起来……

“是垃圾推销短信，我怕打扰到你，就没告诉你就删除了。”

说完，换来的是秦夜的沉默。

见他沉默，江楚楚不由得慌了起来。

“是不是我删除你短信你生气了？对不起夜，我以为是垃圾短信所以考虑不周，我应该让你自己处理的，抱歉，你别生我的气。”

她一连几句道歉让秦夜微蹙的眉头舒缓开来。

他在干什么？

只是删除一条垃圾短信而已，他犯得着因为这个跟楚楚生气？

不过秦夜始终是个有原则的人，最后还是沉声道：“我没生你的气，不过没有下次了。”

江楚楚点头，垂下眼眸：“我知道了，对不起。”

两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僵硬起来。

秦夜沉默片刻，出声道：“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好。”

很快司机就上来接江楚楚了。

离开办公室后，江楚楚进了电梯，垂落在两侧的手却忍不住握成了拳头。

表面上来看，秦夜似乎对她拿他的手机，没有什么意见。

但是，她删除他的短信，他反应居然挺大的。

看来就算是救命恩人也没有很例外。

江楚楚不甘地抿紧了唇。

看来，她还需得在秦夜的身上多费点心思，否则只靠救命之恩，他根本不会纵容自己什么。

不过幸好，她已经把那条短信删除了。

按照她对沈云雾的了解，她会在短信里跟秦夜讲，得不到回复的话，应该就不会在现实里跟秦夜说了。

但是长期下去也不行，她必须得尽快行动了……沈云雾从天光等到日落。

都没有等到秦夜的回复。

她的手机安安静静的，好像与外界断了联系。

以前工作的时候，沈云雾巴不得自己的手机无人联系，她可以多一点休息时间。

可是现在……

直到暮色四合，沈云雾的手机才叮的一声，进来一条消息。

她吓了一跳，迅速拿起手机，看清内容以后眼神黯然下去。

消息是周双双发过来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跟他坦白了吗？”

沈云雾安静地看着手机许久，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充满了自嘲。

其实早就知道结果了。

可她为什么不死心？

非得把自己的伤口摊开来，让人瞧见，让人不屑一顾。

现在好了，以后她要怎么面对他？

沈云雾靠着床缓缓倒下来，闭上眼眸。

他现在和谁在一起？

在做什么？

知道自己怀孕以后，他是什么反应？

他会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江楚楚，她以后在江楚楚的眼中，会成为怎样的人？

一瞬间

沈云雾感觉自己的四肢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当晚

沈云雾晚饭只喝了几口粥，就再没有胃口了。

等到晚上九点的时候，她的手机依旧没有动静，沈云雾只好披着一件外套下楼。

管家还没休息，见她下楼便主动起身。

“太太，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休息？”

沈云雾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大门，“秦夜没有回来？”

管家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紧接便道：“先生的助理之前打来电话，说今晚有重要的事情，不回来了。”

听言，沈云雾的心不断下沉。

见她脸色不好，管家脸上露出担忧之色：“太太，您没事吧？”

沈云雾回过神来，勉强扯开笑容。

“没事。”

说完她转身重新上了楼，刚准备进房间，手机却响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面的名字让沈云雾瞳孔骤然收缩。

秦夜。

他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又给她打电话？

他要跟自己说什么？

沈云雾深吸了口气，提前做好心理建设，然后接起电话。

“云雾？”

然而手机那头，传来的却是熟悉甜美的女声，是江楚楚的声音：“夜让我跟你说，今晚有事暂时不回去了，你还生着病，早些休息哦。”

那一瞬间，沈云雾只觉得嗓子发堵，心脏下沉，甚至四肢发麻。

这通电话，是他让江楚楚给自己打的？

他这是什么意思？

“云雾？你在听么？”

沈云雾回过神来，用发堵的嗓子艰涩回了句好。

然后她没能控制住自己，失礼地挂了电话。

江楚楚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松了口气然后将沈云雾的手机号码存到自己的手机里，存好以后再拿着手机回去。

“夜，电话打完了。”

“嗯。”

秦夜百忙之中，从工作中抬起头将自己的手机取回来，想到什么，便问：“她睡了？”

“还没呢。”

听言，秦夜的眉微蹙了起来，嗤了一声，低声道：“病成这样还不早点休息，真给她能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江楚楚就在旁边。

看秦夜这样，她脸色一白，咬住自己的下唇，垂落在双侧的手微微颤抖。

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的宠溺有多明显。

“你手机号码存好了？”

冷不防地，秦夜问了一句。

听言，江楚楚回过神：“嗯，存好了，夜，我后面可以找她出来玩吧？”

“嗯，省得她成天心思都扑在工作上。”

江楚楚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背过身去的时候，一向柔弱的她，眼底却闪过一抹阴霾。

~

翌日

沈云雾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眼睛有点肿。

为了不让旁人看出异样，她特意冰敷了一下消肿。

看了一眼手机，有好几个人给她发了消息。

江宁川：“工作我都处理好了，你不用再担心，好好休息，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去医院。”

“醒了没有？人怎么样了？如果有需要的话，宁川哥陪你去医院。”

上面那条是昨天晚上她入睡以后发的，一条是今天早上发的。

还有她好友周双双发来的消息。

“宝贝，你都好久没有回复我消息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呀？对不起，我不应该出馊主意。”

后面连续好几条，都是对她表示关心的内容。

沈云雾猜想，周双双可能昨晚连觉都没睡好。

她给周双双回复：“我没事，你别担心。”

回复完以后，又切出去感谢江宁川替自己完成了工作，表示有时间请他吃饭。

周双双没有回复，倒是江宁川回消息很快。

“身体怎么样了？”

沈云雾刚想回复，江宁川的电话就直接打了进来。

她只犹豫了两秒，就接了起来。

“宁川哥。”

“嗯，可好点了？”

“好多了。”

“声音听起来还有点鼻音，还不舒服吧？”

沈云雾：“……”

在沈云雾身体健康主面的事情上，江宁川一直都很敏锐。

那边沉默了片刻，而后道：“秦夜没带你去医院看看？”

冷不防听见秦夜的名字，沈云雾怔了怔，而后绕开了这个话题。

“只是小问题，我自己吃点药就好了，睡了两天，已经没事了。”

那边又开始叹气：“云雾，你还是这么要强，如果你父亲知道的话，一定会心疼的。”

沈云雾抿了抿唇，“没有的事，我要是真的不舒服，我会自己去看的，放心。”

最后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她这边刚挂掉江宁川的电话，那边的周双双电话就打了进来。

“云雾！怎么样？昨天你一直没有回复我的消息，我等到差不多凌晨才睡着呢，要不是你刚才给我发消息，我都不知道自己要睡到几点呢。”

没想到是自己的消息吵醒了她。

早知道沈云雾就晚一些回复她了。

“不过幸好，看到你回复我就放心了。”周双双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迟疑着问：“你把事情告诉他了吧？秦夜他……是什么反应啊？”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情，沈云雾心口又是一阵钝痛。

她看向床的另一侧。

昨晚，他没有回来。

在她告诉他自己怀孕之后，他选择了逃避。

沈云雾收回目光，声音很平静。

“双双，我决定堕胎了。”听见堕胎，周双双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为，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

“可是……”

周双双在那头很不甘心地道：“两年啊，你跟他在一起都两年时间了，难道他就对你没有半分留念吗？而且这个孩子也不是别人的啊，那是他秦夜的种啊，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难道他就没有半分怜悯？”

沈云雾沉默。

如果说在发消息之前，她对秦夜还留有幻想的话。

那么她现在的幻想，就已经切切实实地死了。

网上有句很流传的话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

只有他爱你的时候，你的孩子才是孩子。

不爱你的时候，别说孩子，连你自己什么都不是。

周双双还在继续：“就算没有这两年，你们过去可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的情份难道也没有吗？云雾，是不是你没跟他把话说清楚啊？要不……”

“双双。”沈云雾平静地打断她的话，“什么都别说了。”

这件事情，说得再多只会令她愈发难堪而已。

一次就够了。

多次的话，那算什么，乞讨吗？

那她宁愿不要。

沈云雾挂断了周双双的电话，然后起身收拾，让自己精神饱满地去上班。

她自己开车去了公司，到公司岗位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检查之前的工作，确认没问题之后，才拿出手机在网上预约挂号。

如果决定堕胎的话，那她得尽快一些，把事情处理好了。

这周的预约已经满了，沈云雾只能预约到下一周的。

要确认预约的时候，沈云雾指尖的动作却忍不住停下。

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问她：“你真的要打掉这个孩子吗？你舍得吗？”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便回复：“不舍得又怎么样？孩子生出来没有爸爸你负责吗？”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现在才刚怀孕，就算要生孩子，那也是十个月的事情，你紧张什么？”

“逃避问题，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就算现在不打，以后也还是要打。”

“可是这个孩子不仅仅是秦夜的孩子，他还是你的孩子，流着你的血液，不是吗？”

“是又怎么样？你根本不懂单亲家庭的痛苦。”

此时此刻，沈云雾的内心可以说是天人交战。

一直有两个小人的声音在拉扯。

一个让她留，一个让她打，头痛得几近爆炸。

“云雾姐，这是IC公司那边项目的起草案，你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

恰好这个时候，林幽幽朝这边走了过来。

沈云雾迅速将手机界面关闭，然后放到自己的办公桌上。

她过速的举动让林幽幽有点诧异，但自己是下属，不好过问上司的私事，只能压下好奇，将拿过来的方案转交给她。

沈云雾接过以后，见林幽幽还是站在原地，便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林幽幽看了她一眼，弱弱地问：“云雾姐，你没事了吧？前两天你都昏倒了，可把我吓死了。”

说起这个，沈云雾便有些好奇。

“那天是你找他过来的？”

林幽幽点头：“是啊，我过来找你的时候，怎么叫你都不醒，我就去找秦总了。”

怪不得她会在秦夜的车里醒来。

“云雾姐，你都不知道，那天我跟秦总说你可能昏迷不醒人事的时候，秦总有多紧张。”

林幽幽说这话的时候，沈云雾摸不清她什么心思，是想讨好自己还是？

于是她也斟酌着回复：“是吗？有多紧张？”

林幽幽笑容有几分腼腆。

“反正我来秦氏这么多年，除了昨天，没有见过秦总露出这样的表情和脸色。当时他身边都有高层在跟他汇报工作呢，听说你昏倒之后，连高层都没理会，直接就跑过来啦，然后把你抱上车了，那神色是很紧张。”

说到最后，林幽幽冲她眨了眨眼睛：“秦总肯定很在乎你。”

“是吗？”

沈云雾望着她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你昨天没看见他身边有其他女人？”

一句话，将林幽幽磕办公室cp的心思直接浇灭。

她讷讷地站在原地好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来缓解尴尬。

因为秦总的表现，让她都忘记他身边还有一个其他女人了，不过林幽幽也没有多想，现在沈云雾一说，也确实不太对劲的样子。

因为……那个女人呆在他的办公室里。

而且最近公司里也因为那个女人的关系，传出了一些风言风语。

沈云雾见她木然地站在原地，抬手捏了下自己隐隐作疼的额心，轻声道：“去工作吧。”

“哦，好的。”

林幽幽离开以后。

沈云雾重新拿出手机，在手机屏幕上点下确认预约。

没什么好不舍的，她想。

午间，江宁川发来消息邀她一起共进午餐。

沈云雾心里乱成一团，本想拒绝，可是想到他昨天替自己处理了工作，便应下了。

等到下班的时候，沈云雾便去楼下大门口等江宁川。

他说他开车接她，她没有异议。

等的过程中，沈云雾翻开手机查看下午的工作行程，忽然听到前面的人议论纷纷起来。

“那是咱们秦总的车吧？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公司呀？”

听言，沈云雾下意识地抬起眸，一眼便看见了那辆黑色的卡宴。

沈云雾心念微动，这辆车只有他自己会开。

卡宴的车速不慢，不过车窗打开了，车子开过去的时候，沈云雾看见了坐在副驾的江楚楚。

她穿了浅蓝色的上班，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目光朝窗外看过来，正好和站在员工人群中的沈云雾对上。

江楚楚微顿，片刻后朝她笑了笑。

主驾上的秦夜目不转睛，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直到车子开进公司，前面的秦氏职员开始讨论起来。

“那个女生是谁呀？居然可以坐秦总的副驾，听说昨天晚上他们加班到很晚，也是一起出来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个女生是咱们秦总喜欢的女生，最近才刚刚回国。”

“喜欢的女生？可是咱们秦总不是跟沈秘书结婚了吗？”

“你是不是傻呀你？豪门婚姻哪能当回事？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秦总和沈秘书是假结婚，要不然不至于结婚到现在，沈秘书还只是沈秘书，而且沈秘书的肚子也一点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