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默晚把小林抱进怀里，“好了，不哭，小林，你这么优秀，你妈妈一定很爱你。”

另一边，秦小亮仍然死不承认。

秦湛黑着脸，眉目严肃，“秦小亮，跟你同学道歉。”

秦小亮狠狠推了一把秦湛，“我不！”

说着就要跑。

秦湛抓着他的后领，把他带到自己跟前，他蹲下身，刻意放柔了声音，“秦小亮，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就要敢作敢当。小舅舅不会因为你做了这件事看不起你，只会觉得你是犯了错，以后改正就好；但你要是不道歉，不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小舅舅才会真的看不起你。”

静了静。

秦小亮拽着书包带，闷声不吭。

就在这会，宋慕泽的手机响了。

他听了会电话后，直接说：“行。我马上就过来。”他放下手机，和苏默晚道：“我学校还有点事，要先回去一趟。这里就拜托你了。”

苏默晚跟宋慕泽提起秦湛的时候，并没有提起名字，宋慕泽自然也没发现秦湛和苏默晚之间的暗流涌动。他嘱托完苏默晚，就离开了。

气氛微窒。

秦湛很强势，而苏默晚也没有让步的意思，班主任只好打圆场，“秦小亮同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就道个歉嘛。这样你才可以早点回家啊。”

秦小亮哼哼，模模糊糊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一把推开秦湛，独自跑走了。

秦湛看了眼班主任，说：“对不起。”又看向苏默晚，眼底的光深深浅浅的，闪烁不定，沉沉道：“对不起。”

苏默晚移开视线，淡淡说：“你和小林道歉就好。”

秦湛微俯下身，目光真挚，“小朋友，对不起，是秦小亮做得不对。如果你肯给面子的话，我开车送你回去，可以吗？”

小林看了眼苏默晚，苏默晚摇了摇头。

小林说：“不用了。”

秦湛脸色微微一僵，过了好一会，才说，“那好吧。那你们回去小心。”

他们在校门口分道扬镳。

分别的时候，苏默晚一直感觉背上有一道目光。

可是她挺着背脊，一直迎着夕阳光，笔直地向前走。

一次也没有回头。

……

办公室里。

那班主任接了个电话，笑了两声说：“月月啊，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好啊，好久没一起吃火锅了。不过你得等等我啊，我今天刚班上两男孩出了点事情。有个叫秦湛的家长，看着超级帅……”

“什么啊，他就是你喜欢的那男的啊。啊啊。那你别着急啊，我到了跟你细说。”

……

苏默晚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她和黎珠住在一起，黎珠每一三五都会出去和朋友逛街或者串门，这一天照例来说黎珠应该也不在。

但苏默晚出电梯的时候，却分明看到门口有一点光。

准确来说，是香烟头的那点橘黄色亮光，亮光里隐隐显现出一个男人蹲在门口的身影。

苏默晚心中有了某种猜测，她越往门口靠近，烟味和酒味就越浓。

都是从男人身上发出来的。

秦湛听到了动静，微扬起头。

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火柴，看见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橘黄色的细微光线，秦湛看见了苏默晚。

活生生的苏默晚。

秦湛猛地站起来。

他深深地，深深的看着苏默晚，突兀又狼狈地打了个酒嗝，在空气里又是一阵酒味。

苏默晚皱皱眉。

她蹙眉的动作让他越发小心翼翼，他伸手，有些试探意味地去碰苏默晚的脸蛋，一边轻声道歉，“对不起，我喝多了。”

他的手快要碰到苏默晚的侧脸时，苏默晚飞快地往右歪了脑袋。

手心落了空。

秦湛往前走了两步，他低低地呢喃：“苏默晚。”

“……”

“苏默晚。”

“……”

“苏默晚。我爱你。”

苏默晚微微一怔，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看着秦湛。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期待着他哪怕一星半点的爱；

在她最后悔的时候，她也期待着他能稍微有一点点喜欢她，一点点就好。

可现实却是，在她已经打算放弃这段感情的时候，这个男人，来告诉她，他爱她。

秦湛半醉半痴，他再次伸出手，这回不顾苏默晚的意愿，用力将苏默晚砸进自己的怀里。很用力很用力。

他眼眶温热，不停地说，“苏默晚，你听到了吗？我说我爱你。我爱你，苏默晚。我爱你。我想找你，我见到你之后就控制不住我自己想找你。我不想工作，不想吃饭，不想睡觉，我就想来找你，苏默晚。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我想一直看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苏默晚，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秦湛把头埋进了苏默晚的肩膀，温热的眼泪沿着苏默晚的肩膀，一点点往下流，有一些甚至流经了苏默晚曾经被削去了一块皮的地方。

那地方忽地，像是被灼烧一样疼，仿佛是在提醒苏默晚曾经多么沉重空库的过往。

苏默晚忽然像是有了千钧之力，用力地推开秦湛。

他不让，反而更紧地抱住她。

苏默晚也哭了，脸上都是泪渍，她低吼，“你放开我！秦湛，你放开！”

秦湛不说话，只把她抱得更紧。

苏默晚喊声里带着哭音：“秦湛，我们没有可能的。我们再也不会有可能了。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兜头泼在了秦湛头上，让秦湛终于有了几分清醒。

趁着他放松了力道，苏默晚从他的怀里走了出来。

苏默晚有些嘲弄地说，“秦湛，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吗？我觉得很好笑，真的。很好笑。以前是我这样求着你巴着你，是我犯贱，现在风水轮流转，犯贱的那个人是你。我觉得我应该高兴的，你终于也尝到了我以前的滋味，可是你知道吗？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我只要看着你，就能想起当时的我有多么可笑。”

秦湛心里像又把剪子，使劲地把他的心戳的鲜血直流。

他低着头，轻声道歉，“苏默晚，对不起。”

苏默晚抿抿唇，用力吸了吸鼻子，一把抹掉了眼泪。

“你回去吧。”她说。

秦湛沉默了好一会，才应！

“好。”

秦湛走了两步，又回身，轻轻拽住了苏默晚的衣角。

苏默晚回头。

“你还做饭吗？”

“嗯？”

“你给我煮个饭吃。”顿了顿，他目光停在角落里，很害怕她拒绝似的，又添了两个字：“好吗？”

苏默晚不说话，用钥匙开了门。

秦湛见苏默晚不回应，打算离开。

苏默晚却凝声说，“进来吧。”

“嗯？”他难以置信地回头。苏默晚跟着苏梅的时候，苏梅就经常让她帮自己打下手，如今做饭的技巧更是炉火纯青，没两会功夫，就做了三菜一汤，上桌了。

苏默晚盛了两碗米饭。

秦湛接过其中一碗。他大概地看了眼桌上的菜，嗓子眼就跟堵上了一样，热乎乎的难受。

三菜一汤，都是他喜欢的菜，都是苏默晚那本专门为他而写的食谱上的菜肴。

秦湛竖起筷子，却不知从何下口。

苏默晚不知道秦湛心里在想什么，问：“不和胃口？”

他艰涩道：“不是。”

苏默晚不说话了。她有些饿了，不再理会他，自己开始吃饭。

秦湛跟着她，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二十来分钟的静默后，苏默晚先开口，“吃完你就走吧。我不送你了。”

秦湛低着头，筷子戳着碗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后别找我了。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

静了静。

秦湛说：“我有没有说过，你做的饭很好吃。”

苏默晚微怔。

“苏默晚。这么多年了，一直忘了说。你做的饭真好吃。”

“……”

“苏默晚，谢谢你。”

“苏默晚。我爱你。”

从苏默晚那里离开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

春雨连绵，细细密密的，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覆盖在人身上，不痒不痛，偏偏很不舒服，呼吸不畅。

秦湛站在楼下，一直站着，一直从苏默晚的厨房灯亮，灯灭，到苏默晚的卧室灯亮，再灯灭。

他像一根柱子一样一直杵在原地，就这么，一直站着。

站到最后，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声线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他说：“苏默晚，这么多年了，一直忘了和你说一次。”

“苏默晚，晚安。”

秦湛成了个名副其实的工作狂。

早上第一个到公司不说，晚上员工都走光了，总裁办的灯也是永远都亮着的。

连都被自己的老板这股工作劲给吓到，好两次主动提出让秦湛多放松，或者休个假。

但秦湛左耳进右耳出，依旧每天醉心工作。

仿佛只有工作，才能让他暂时忘记苏默晚，控制自己不主动去找苏默晚。

苏默晚被宋慕泽追已经是孤儿院每周必被小朋友们提的八卦新闻了。

宋慕泽也越来越明目张胆，不仅仅是送点小零食小用品，有时候还会送玫瑰花啊化妆品之类的，讨苏默晚的欢心。

苏默晚一次两次收下还好，次数多了，只好拒绝。

偏偏宋慕泽套路深的很，总能想方设法让她收下他的礼物。

苏默晚对此很无奈。

倒是黎珠很高兴，拉着苏默晚的手经常劝她，“默晚啊，像慕泽这样的男孩子这世上真是不多了。赶紧先抢着也好啊，况且他是真的喜欢你，相信就算结了婚，你们两也能处的很好。我走了以后啊，也不用担心你孤零零地待在这世上。”

宋慕泽和苏默晚关系进一步亲近，是有回，宋慕泽和苏默晚一起去外面采购孤儿院缺的装修材料，采集的时候，两人分头行动打算快一点回去。

但苏默晚刚好遇上了有个孕妇被抢劫，也许是自己的经历相关，她尤其见不得孕妇受伤，于是没命一样地去追，在绕弯的时候，那小偷踩滑摔了一跤，苏默晚趁机追上，要夺回钱包。

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偷竟然有刀，刀子亮光一闪，就要往苏默晚的肩膀上刺。正当苏默晚要躲却来不及躲的时候，忽然有人一把推开了她。

后苏默晚听见“啊！”的一声。

紧接着她回头，就看见宋慕泽的胸口插上了一把刀，鲜血如注地流出来。

苏默晚吓了一大跳。

连忙打了120。

索性宋慕泽没出事，但医生说要是那刀再偏一点，说不定就刺中心脏，很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苏默晚劫后余生，吓得一声冷汗，在宋慕泽的病房里大哭，一直说“要是宋慕泽真的出事了她可怎么办才好”。

宋慕泽很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说：“苏默晚，我不会出事的。你相信我，就算全世界的医生都说我没救了，我也一定要活下去。”

他说，“如果我走了，把你留在这么一个残忍凶暴的世界，我会很担心的。”

苏默晚感动得大哭。

她长那么大，从没有人对她这样温柔地对她讲过这么深重的情话。

说苏默晚是被感动的也好，还是说苏默晚是太渴望这一份温暖也好。

总之，在这之后，宋慕泽送苏默晚的任何东西，苏默晚都会收下。

甚至在苏默晚生日那天，宋慕泽问她想不想和他在一起试一试的时候，苏默晚也毫不犹豫地地答应了。

……

这天是苏默晚的亲姐姐，苏烟的忌日。

苏默晚要去孤儿院照顾孩子，出门得早，就和黎珠约好十点半在墓园门口见面。

宋慕泽也想跟着苏默晚一块去，苏默晚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车上。

苏默晚靠着车窗，神情淡淡的，忽然开口：“我姐姐人特别好。”

宋慕泽侧眸看她一眼，轻嗯了一声。

“我姐姐啊，就以前嘛，我生下来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我活不过二十岁。然后我姐姐查出乳腺癌晚期，就马上去做心脏配型了。”

“小时候，苏月经常偷偷欺负我，苏烟就常常在暗地里帮我，安慰我，还帮苏月跟我道歉，分我零食吃。我高考帮苏月替考，第二年复读之后，她每周都会偷偷做骨头汤和土豆鸡块给我吃。说让我补一补。”

“我从小就想啊，要是烟儿是我亲姐姐就好了。没想到，她真的就是我姐姐。”

苏默晚说着说着就哭了。

“可是我连认烟儿是亲姐姐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慕泽淡了声，“你姐姐人这么好，在天上也一定会很庆幸，有你这么一个这么好的妹妹。”

墓地。

宋慕泽去停车了，苏默晚先进了墓园。

黎珠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半掩着脸等在门口。

苏默晚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妈！”

黎珠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背，“来了啊。走吧，带你去认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