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正窝在方墨言怀里看电视，男人手机响了，她听见手机那边传来了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墨言，你在哪里，快回来我好想你——”

方墨言低低安慰着站起身，径直走向门外。

陆归晚坐在沙发上，偏头看着窗外连绵的山。

南方要是能下雪该有多好？

不多时，方墨言拿着手机回来，他说，“我得走了。”

“我们约定过。”陆归晚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你答应过我接下来两个月宋尽染的名字不会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中。”

“她出车祸受伤了，我现在得回去。”方墨言头也不回走进卧室整理东西，很快拉着行李箱出来。

“你跟我一起走。”男人双眸沉静如水。

陆归晚摇摇头，“我不走，你也不准走。”

“如果你今天去找她，我们之间的约定结束。”陆归晚从沙发上站起来，执拗的望着他，“你明明答应过我。”

“所以我在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不走。”陆归晚重复道。

男人没再多问，拉着行李箱扭头离开。

陆归晚站在楼上看着，男人的背影如此决绝，不曾回头。

十分钟后，陆归晚拉着行李箱出现在客厅。

方父正在为他们准备饭菜，几样别致小菜已经摆上餐桌，看样子今天是没人吃了。

“你们吵架了吗？”方父小心翼翼询问。

顿了顿，中年男人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阿言性子偏冷，他做错什么，我做父亲的替他给你道歉。”

“您不用替他道歉伯父。”陆归晚咬住下唇，努力让她看起来轻松一些，“我们已经离婚了，在一个月前。”

方父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种惋惜的表情。

不得不说方墨言跟他父亲还是有七分相似的，但方父看起来更加平易近人一些。

“现在就走吗？吃过午饭再走吧。”方父没再多问，岔开话题道。

“不了。”陆归晚摇摇头，笑容柔软，她侧目看着窗外，道，“伯父，您的小院很漂亮，下雪的时候可以喊我来堆雪人吗？”

“当然可以呀。方父笑得和善。

南方很少下雪，尽管下雪，她也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

但心里有个盼头总是好的吧。

离家之前，她看到客厅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站在雪人旁的合照，照片上男孩不苟言笑，黑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镜头，但冷漠神情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

想必是方墨言小时候。

陆归晚心思一动，她撕下这张小小的照片放进口袋，把一个雕刻精致的木头小人放在客厅角柜上。

这个木头小人是当年方墨言哄她开心时雕刻的。

后来方墨言却只字不提木雕小人，可能他认为这是他们孽缘的开端吧。

陆归晚苦笑，看着被手指摩挲光滑的小人。

可也是因为这个小木人，和那些陪伴，让她无可救药的爱上了他。

十年光阴，陆归晚把所有爱都倾注在方墨言身上，结果却是血本无归。

但因缘际会往复循环，以什么开始，不如就以什么结束。

现在她决定不爱，让一切物归原主。

拉上行李离开小院，陆归晚走得匆匆，以至于没听到方父后来那句，“你怎么会有墨言弟弟，墨雍的东西陆归晚抵达郊区别墅已经将近凌晨，她浑身酸痛乏力，在飞机上已经睡了一觉想着应该会好些，没想到还是一点精神都没有。

迫不得已，她给司晨打电话，没想到对方还没睡。

“祖宗，半夜能让我来医院加班的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了。”

病房内，司晨给她挂好点滴，摸摸她额头发现她有些低烧。

“是不是又有炎症了。”司晨叹口气，无可奈何道：“怎么这么不乖，跟你说过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规律作息，你倒好，直接给自己照顾发烧了。”

“你就别叨叨了，我耳朵起茧子。”陆归晚知道司晨好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几句话，她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窗边站着一个高大身影。

她咽咽喉咙，有些诧异，“方墨言？宋尽染也在这儿？”

男人转过身，走到她床边，先摸摸她额头确定她没有低烧才开口，“嗯，她在你隔壁，我看见病房门上有你名字，进来看看。”

陆归晚唇瓣有些干，她舔了舔，“我不知道她在这里。”

她是真的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自找麻烦住到他们隔壁。

方墨言没说话，眸中看不清情绪，他问：“怎么病了？”

“淋雨了。”

“现在哪里难受？”

“没有，都好了。”

两人一问一答，好似白天摇摇欲坠的局面并不存在。

方墨言沉默一会儿，陆归晚发现他沉默时间越来越多了。

“对不起。”男人声音很低，但确实是在道歉，“我白天不应该把你丢在那里。”

“没关系。”陆归晚态度坦然，接受他的道歉。

但男人好似不满意她的反应般，拧眉看着她，“你就一点都不恨我？”

陆归晚觉得好笑，“我恨你有用吗？我求着你留下来，你有多看过我一眼吗？”

她每次那么卑微，男人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践踏她尊严底线，到头来还要问，为什么不恨他？

此话一出，病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他死死盯着陆归晚的脸，扔下一句“随便你”，头也不回的阔步离开。

陆归晚躺在床上闭起眼，理不清的关系让她头疼欲裂。

半梦半醒就要进入梦乡，刺耳的电话铃声把她吵醒。

“陆总，您救救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电话那边男人惊恐的声音传过来——打来电话的是顾凡，她手底下最衷心得利的经理，也正是之前宋尽染带棺材来公司砸场子时这个经理出现帮她合力解决的。

陆归晚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深吸一口气道：“你怎么了，慢慢说。”

“那天我上街出门，经过一段没有监控的小路，一辆车横冲直撞过来，对方车司机当场昏迷。我下车以后对方车里还清醒的人直接报警把我抓起来，说我蓄意谋杀，把我车子都扣了，但我真的没有！明明是对方故意撞得我，怎么变成我蓄意谋杀！”

顾凡又愤怒又心惊，“一定是宋尽染上次对我怀恨在心，故意陷害污蔑我！”

“你现在在哪儿？”

“看守所，方总要求警员以蓄意谋杀罪把我关起来。”说到最后，顾凡声音有些哽咽。

他上有老下有小，忠心耿耿为公司卖命，没想到现在竟然被宋尽染那种小人怀恨在心，弄不好还要坐牢！

“等下？”陆归晚敏锐捕捉到话头，追问道：“你说你撞的是宋尽染？”

“是她——”顾凡声音嘶哑，“她对您下手不成，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

陆归晚攥紧手机，脑中一片清明。所有线索穿成一条线，没有监控的小路，横冲直撞的车辆，不由分说的拘留。

宋尽染又来找事了！顾凡是她在陆氏集团的眼睛，摘掉顾凡就是瞎了眼睛，之后再砍断她的左膀右臂，一个个都会被宋尽染摘除。

“陆总，您替我求求情。”顾凡哀求道，“这么多年我为集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能在方总面前说得上话的只有您。”

“你别着急，警察会还你公道。”陆归晚指甲抠进掌心，继续道：“我会尽全力周转，你在看守所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陆归晚拖着疲惫的身躯敲响隔壁的门。

方墨言不在，只有宋尽染自己。

女人挑眉看着她，完全不像车祸受伤的人，“哟，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找我有事？”

陆归晚看见那张令人生恶的嘴脸恨不得撕碎，但为了顾凡只能耐着性子道：“能不能放过顾凡？”

“当然不能。”宋尽染笑得志满意得，“不然我的伤岂不是白受。而且我受点伤不要紧，我呀，最喜欢看你吃瘪的样子！”

说罢她以手掩唇咯咯咯笑出声，声音分外刺耳难听。

“对了，年底我就和墨言结婚了，到时候邀请你呀。”宋尽染鲜艳指甲点点红唇，勾起唇角，“墨言许诺会给我一个最盛大的婚礼，会宴请A市所有有头有脸的宾客，在市中心最豪华的酒店办，婚纱裙摆长都九米呢。”

陆归晚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把掌心扎的鲜血淋漓都浑然不觉。

“你那时候结婚就草草吃了个饭领了个证吧，我估计好多人都不知道呢。”宋尽染喋喋不休，“呵呵，墨言没承诺给你一个婚礼，你就自己急着把自己嫁出去，还真是够贱的！”

陆归晚闭了闭眼睛，眼前浮现他们当时结婚的景象。

曾经她确实贱！

方墨言一点都不爱她，结婚不过也是方母逼迫商业联姻，加之当时她“逼走”宋尽染。

男人对她恨之入骨，怎么肯给她一个婚礼？

可她太爱了，所以就这么嫁了！

新旧对比，五脏六腑倒个儿般让她难受，心脏像被人撒了把针，细细的扎着她。

“你放过顾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陆归晚没接她话。

“要我放过他也行。”宋尽染微笑，“你现在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我跟顾凡的恩怨一笔勾销。”

闻言，陆归晚死死瞪着她，身体绷成一条直线。

“这都做不到，就别为他求情了。”宋尽染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别让我看见你。”

四肢百骸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陆归晚后槽牙险些被咬碎，跪还是不跪？

不跪，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忠心耿耿的下属坐牢，可是跪了，她明知道宋尽染是在故意找茬，那可就一辈子被宋尽染捏住话柄，她甘心么？

“你怎么在这里？”身后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方墨言不知何时推门进来。

一见到男人，宋尽染立马换上较弱苍白的嘴脸，撒娇道：“你怎么才来，身上伤口好痛，过来抱抱我~”

男人面沉如水，稍稍安抚几句。宋尽染故意当着陆归晚面问男人，“墨言，我们结婚时候邀请归晚好不好？”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陆归晚看着方墨言，“能出去聊聊么？”

“不准去！”宋尽染撒娇，同时用恶毒视线狠狠剜一眼陆归晚，娇媚道：“墨言你在这儿陪我。”

方墨言没有动，只是看着陆归晚，下颌线紧绷，“跟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