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吗？

夜司寰悄然坐在原地，直到乔非晚走了许久，也没动作。

夜里的群演来来去去，已经换了好几拨，他面前的盒饭上，都凝出了一层浅浅的露。

光滑透亮，就像她突然递过来的友谊一样。

她说和他做很好的朋友？

真有意思。

夜司寰笑了笑，无声地合上饭盒，往垃圾桶里一扔，然后起身离开。

——乔非晚，你还是对我不太了解。你一旦靠过来，在我这里就不能做朋友。

·

“夜少！”走出影视城，便有穿着黑衣的下属跟上来，恭敬稳重。会这么称呼他的，都是公司之外的夜家势力。

夜司寰习以为常，“嗯”了一声继续往前。

数十米之外，保镖已经开了车门在等他。

“我们搜了所有可疑的地方，都没有发现苍鹰的踪迹。”下属跟在旁边汇报，自觉办事不力，头埋得低低的，“他明明受了伤，但所有药店和诊所都……”

夜司寰点点头，听懂了他的欲言又止：“知道了。”说完，也不指责什么，弯腰上了车。

“那还要再扩大范围搜吗？”下属不甘心地追了一步，还想将功补过。

车内传来一声轻嗤，浅浅的，带着冷意。

“他的伤如果现在还没包扎好，早就失血而死了。”夜司寰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双眸蒙上了一层寒芒，“很显然，有人救了他。”

最好别让他查到是谁。

·

乔非晚又是深夜才收工。

拐过熟悉的巷子，她听到窸窸窣窣的碎响，正想神色一凛，却看到熟悉的狗——

七宝！

乔非晚脑袋一炸：“七宝你又偷跑出来玩！”还被她抓了个现场！

她恨恨地招呼它过来，发现它还背着个小书包，嘴里叼着遛狗绳。

有人遛你么你叼个狗绳？

自律给谁看！

敲了敲它的脑袋，她拽起狗绳就把它往里牵，七宝却是一步三回头，频频往远处的那盏路灯张望，搞得跟依依惜别一样。

“你看什么呢？”她蹲下来顺着它的视线一起看，等了两秒，只看到一只流浪狗从垃圾桶后绕出来，小跑着走了。

乔非晚松了口气：“人家是真狗，你和人家玩不到一起去！其他狗看到你会递纱布，会疯的……”

她絮絮叨叨了一阵，突然想起来，“你每天都跑出去玩，是不是想找月月姐啊？你想她了吗？”其实是她自己想了，也不知道孟月现在怎么样？

她每天都会给孟月发信息，聊工作、聊心情，但发出去的都是石沉大海。

打电话，也一直是关机。

孟月的心情很糟糕吧？

那么好的一个孟月，被渣男欺骗，出了这种事……那个渣男不得好死！

乔非晚忿忿地踢了块石头——孟月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把渣男揪出来！

···

这股愤怒，乔非晚延续到了第二天。

进公司的时候，她几乎是踹着门进去的，看谁都像是渣男。

但奇怪的是，其他人看她的目光，也是怪怪的。

“孟月，听说你得罪夜总了？”首先是自来熟又话唠的同事，原本总爱勾肩搭背和她聊几句，现在看到她都只是牵强笑笑，调头就走；

然后是之前差遣她跑腿的那些老员工，现在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至于别的部门，对她充满嫌弃、颐指气使，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乔非晚纳闷了半天，终于在中午提桶洗车时，想到了答案：啊，她是被官方认证的穿小鞋人士！是总裁亲自“整”的人！

这要是放在古代，她就是奉了圣旨入辛者库的。

皇帝看不顺眼的人，谁敢交朋友？

想一起入辛者库吗？

显然没人想。

乔非晚鼻子哼着气擦车，符合时宜地在心里骂“皇帝”，骂完以后想想一百块的洗车费，又觉得生活还过得去。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误解，但眼前这境遇，的确给她带来了麻烦。

主要是：她没办法打听欺负孟月的渣男了！

原本排除了孙主管，她急需有请下一位嫌疑人，但现在被孤立，她连阿猫阿狗的信息都捞不到……

洗完了车，乔非晚一边刷桶一边想：得找个新门路。

“孟月啊，你真在这里洗车啊？下面的人议论我都不相信。”水房的门口传来人声，是贼心不死的孙主管，“怎么能让你干这种活？这不是逼你辞职吗？”

他说完撑着墙站在那里，身体微微张开一个大字型，等着对方委屈地扑过来。

‘孙哥，我待不下去了！但没了收入，我怎么办呀？’他台词都帮她想好了，然后他可以趁机……嘿嘿嘿。

乔非晚却只是抬眸，隔着口罩给了他一张冷脸：“您有事？”连欺负孟月的渣男都不是，这种纯渣在她眼里没有价值。

“孟月，要不你别干了，我每个月给你打五万，你每周陪我三个晚上。”忍了这么久，孙主管索性开门见山，“这不是比你上班要好？来……”

他觉得这个条件优厚得对方压根无法拒绝，所以一边说话，一边势在必得地走过去。这一时的欣喜，他也不知道是先解裤子好？还是先一亲芳泽的好？

于是他松了皮带扣，张开手就要抱过来。

“……”是不是吃错药了？

乔非晚蹙眉，一米之内直接一脚，把人踹翻在地。

“你干什么？”孙主管懵逼了一秒，顿时火了，“别给脸不要脸！你都这样了，还以为能在公司待下去？被炒掉早晚的事！被寰宇炒掉的压根找不到工作！除了我，公司哪个人能拉你一把？哪个男人看得上你？”

“也不一定。”乔非晚冷笑，“说不定我在寰宇有男朋友呢？”

孟月的那位“男朋友”，可是公司里的人。

“你有种叫他站出来？早晚喝西北风还嘴硬！”孙主管骂骂咧咧，“你拒绝了我，明天开始别想好过！人人踩一脚！你给我等着……”

乔非晚朝他离开的方向泼了一盆水：等就等！

等等……

她好像发现找渣男的“新门路”了！

他说明天开始别想好过？

要不别明天了，今天就开始吧——

接了半盆水，她直接从自己头上浇下去……她给自己设计的形象很明确，就一个字——惨！

一个新进公司的小员工，无权无势，因为得罪上司而饱受欺凌。挨了欺负被泼了水也不敢反抗，只能趁着午休在外面晒太阳……

这大中午的人来人往，谁都能看到她的惨相，不消半天，全公司都能知道这份八卦。

她就是想要这结果。

“那个叫孟月的好可怜！”

只要这句话口耳相传出去，她就不信，孟月的“男朋友”能坐的住？就算是出于人道主义，就算是露水情缘，也会有所关怀的吧？

公司前台看了她许久，不敢帮她打抱不平，但也终究是不忍心，塞了一包纸巾过来：“孟月，快上班了。要不你请假回去吧？”

“谢谢你啊！”乔非晚吸了吸鼻子起身，声音柔柔弱弱，“我要去上班的。幸好在地下室，没人看见我这么……狼狈。”

又收获了一拨同情，她抹着眼睛回负一层，然后……舒舒服服地换了身干净衣服。

当替身的职业习惯，衣服随身备两套。

……再苦也不能苦自己。

接着，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等待随时可能出现的“渣男”。结果人没等到，头发也没擦干，顶层的秘书便亲自下来，踩着小高跟的皮鞋，客客气气地说总裁有请。

总裁请她干什么？

哦，发洗车钱！

多大点事，叫秘书带下来不行吗？乔非晚用手指胡乱地梳了梳头发，迅速跟了上去。

………

夜司寰看她的眼神有些怪。

他的眉心微隆，看过来的目光说不清是打量？还是诘问？他是从一堆文件里抬头的，手上还握着一支签字笔，他也不批文件，就这么一边看着她，一边若有所思地用笔尾敲击着桌面。

“哒——哒——哒——”

一下又一下，比心跳的频率慢很多。

乔非晚被他敲烦了：别光看啊，给钱呀！

“夜总，车已经洗过了。”当然表面上她可不敢这么拽，只能赔着笑提醒，“您看这……”说话的同时她还狗腿地弯腰前倾，结果却是她的头发垂下来，湿答答的发梢溅出去好几滴水。

夜司寰就是在这个时候移开目光的：“公司不允许有恃强凌弱的事情出现，你的情况可以告诉我，我会秉公处理。”

“啊，这个……”乔非晚擦发梢的动作一顿，本想趁机告个黑状，想想还是算了。

职场剧她看过不少，职场她懂——现在说秉公处理，到最后肯定是双双开除！为了一个孙主管，赔上孟月的工作划不来。

“……我自己弄湿的。”话锋一转，她硬生生说了真相，虽然这真相谁都不会信。然后她又补充，“我同事关系都特别好。这个您放心，我马上会干的，不会有损公司形象。我下楼吹个风就行。”

所以您看是不是把洗车费给我，让我麻溜滚？

“车洗了？”夜司寰又问。

“洗了。”

“车内洗了吗？”他又问。

“……”这还要洗里面的吗？乔非晚的嘴角抽了抽，心里吐槽着“这是另外的价钱”，表面上笑眯眯地提醒，“夜总，我没车钥匙呢，洗不了车内的。”

她觉得这个话题可以了了，但办公桌后的人竟看过来，一副看智障的表情：“你不会问我要吗？”